一本老态龙钟的新华字典,每时每刻却散

文:葛维屏在我的电脑桌下,有一本面容丑陋、破损严重、纸页卷曲的《新华字典》。整个字典,从它的半边被蓝色墨水的浸染程度来看,它似乎还有掉到蓝墨水缸里的经历,可以想象它的前半生相当的坎坷,大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它。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垃圾站的废品书都要比它光鲜得多。因为它的丑陋,我不得不把它隐藏到抽屉的角落里,努力不让它露出峥嵘,破坏办公室里的整体形象。我需要它的时候,总是偷偷地把它从抽屉里提溜出来,索取我需要的内容,然后再次将它打入到旮旯里。然而,我却很珍视它。它过去的纸质封面早已荡然无存,现在是用牛皮纸裁剪成字典的大小,重新糊上的,上面是父亲用圆珠笔重新书写的“新华字典”四个字,下面还有一串英文字母——DING,是父亲用红色圆珠笔模仿英文印刷体而写成的,其实英文字母只是汉语拼音,它拼出的是我母亲的姓——“丁”。这本字典,是当年做教师的母亲的必备之物,大概那时候使用频率太高,封面早已脱落丢失,所以父亲耐心地为它重新装配了一个门面,并且在上面耗费了不菲的时间,打造了一个山寨封面。这是母亲上班时一直使用着的一本《新华字典》。后来母亲退休,这本字典便带了回来,而我班上也正需要一本字典,便把它带了来,与我朝夕厮守。其实,我班上原来有一本《现代汉语词典》,只是办公室人来人往,一件东西在它的自然生命耗尽之前,往往都有着一样的不知所终的命运。那本《词典》的去向也是如此,不知何时,它被谁借去用了,而终于没有见到它完璧归赵。在班上,真的是须臾离不开一本字典。“Z、C、S不分,前鼻音、后鼻音不清”,严重地干扰着我们这一片方言区域中人,对普通话标准音的识读,有时候填一张信用卡,为了使上面的汉语拼音万无一失,往往不得不借助一本字典来校正一下,不然无论如何放心不下拼音的准确性。一本字典这时候便派上了用场,至于一些简单的字词迷障,也时常在工作中碰到。班上同事,遇到拿不准读音的字,也喜欢到我这里来问一下,很多情况下,面对那些似是而非的读音,我顿恨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一般情况下,便是顺手摸一本字典,查准了读音,再如实奉告。于是,母亲那本业已退休的《新华字典》便被我带上了班来,充当我的救急老师。虽然看上去,它历经磨难,衣衫褴褛,落拓不羁,但这副尊荣,也使它不具有亲和性,似乎也没有谁对它情有独钟,掠去它的肉体还有灵魂,所以,这本破败不堪的《新华字典》,便每天怡然自得地活在我的身边,一当我有需要,便立马当仁不让,向我奉献它的全部。麻烦的是,这本《新华字典》缺少前几页,“人字旁”之前的目录页被磨损了,因此从部首查字,如果在“人字旁”之前的,还真查不到。前几天,在一篇报道中用到了“倞”这个字,这个字,用五笔字型是敲不出来的,那么,它的读音是什么?正当我翻开《新华字典》的时候,发现这个字恰恰位于“人字旁”之前,根本无法从《新华字典》里查找它的读音。而实际上,《新华字典》也没有收这个字。一时间,被这个字困在那里,难以将文章向前推进。万般无奈之下,将输入法调换到“微软拼音输入法”,尝试着按半边音来读这个字。先试了一个“京”的读音,没有找到;接着,设想它可能叫“琼”,也没有找到;还有什么可能?也许会读成“凉”吧,竟然歪打正着,果然在这个读音里找到了这个字,顿时很有成就感。虽然《新华字典》没有帮上忙,但也不能怪它啊。毕竟《新华字典》生下来就是奔着小国寡民的方向去的,也担负不起大国崛起的使命啊。前一阵子,孩子的老师布置了一道语文题,事关小说《铁道游击队》的内容,孩子做不起来,把难题推到我这里。我也没有办法,只得翻箱倒柜,翻书吧。找到一本陈思和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里面对这个小说的表述,令我悚然而惊。其中有一段话这样说:“主要英雄人物(刘洪)与一个准风尘女子(芳林嫂)的恋爱也变得可以理解。”翻来覆去,看着这段话里的核心词语“准风尘女子”,我一下子难以领悟其真实的内涵。“风尘女子”是没有歧义的,大家都明白的,这“准”是啥玩艺?于是便翻字典。先查了《新华字典》,它的解释是:“可以作为某类事件看待的。”——这个解释,叫人有一点将信将疑的。不是太明白。《辞海》中的解释:“比照;作某类事物看待。”——这与《新华字典》几乎如出一辙,还是叫人难以把握它的真正意义。《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程度上虽不完全够,但可以作为某类事件看待的。”——几相比较,还是这个解释比较通俗易懂,让人接受。应该说,《现代汉语词典》在词语的释义上,要比《辞海》与《新华字典》技高一筹。这么一解读,“准风尘女子”的意思也就完全明白了,虽然芳林嫂“程度上不完全够,但可以作为风尘女子看待的”。虽然搞明白,还是暗暗震惊,无论是在小说中,还是芳林嫂的原型,都看不到任何与风尘女子相关的迹象。常听说“专家误国,教授害人”,一本作为大学生教材的理论书,竟然白纸黑字地为一个女抗日英雄套上一个疑似“风尘女子”的名声,确实令人感到当今教授与时俱进、信口开河的风范已经盛吹到何种无以复加的程度了。《新华字典》与《辞海》这些大部头的工具书相比,虽然有一些寒酸局促,但在释义上,它并不比《辞海》这样的庞然大物来得更加语义不清。这也是从某种程度上,我对《辞海》敬而远之的原因。很多不清楚的地方,在《辞海》中总是找不到合理的让人明晓的答案。想当年,父亲的班上有三卷本的《辞海》,每次到父亲的班上去,我总是捧着《辞海》看的津津有味,后来父亲特地买了一本年版的《辞海》缩印本,价值28.9元,这个价格,足足有十多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可以想见当时物价水平的持之以恒。当时父亲的工资也不过一百多元,可以说,用三分之一的工资买了这一本《辞海》,可惜,当真正地拥有了这一本《辞海》之后,才发现它内容的老旧、解释的模糊。很多情况下,我宁愿查《新华字典》也不愿查《辞海》,要把砖头似的《辞海》拿出来,也是对臂力的一次考验,所以,天长日久,《辞海》都被压到书柜的最低层,作垫书的基座了。儿子上学,乐于采用的也是《现代汉语词典》,学古文时,用的也是一本不算太厚的《常用古代汉语字典》。而我,一本历史悠久的《新华字典》已经足够满足我在班上的工作需要了。对于我来说,我更喜欢的是包含在我手中这本《新华字典》中的那一份传自父母的熟悉的亲情之味,它使这一本老态龙钟的《新华字典》,每时每刻都散发着温暖与温情的气息。其实一本崭新的《新华字典》,几元钱就能买到,但是,我愿意守着这本老旧的《新华字典》,从中汲取书本中无法提供的精神的营养,在这本留有我母亲的目光、父亲的字迹的老字典里,继续着自己的学习与工作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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