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个天丨梦特娇青年,颓废子弟,我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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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章咪佳世界很远,生活很近。时间很长,光阴很短。有空,来坐坐,谈个天。聊江湖故事,看风云漫卷,天下很大,我们一起去看看;世事繁杂,我们简单来聊聊。欢迎你,一起来谈个天。今年大年三十晚上我回父母家吃饭,见到了叔叔。叔叔是爸爸的亲弟弟。说这么一句废话,是因为我和这位亲缘如此近的家人,很久没有见面了。我已经不太记得时间,是叔叔一进门就说:“章咪佳,我有6年没有见你了。”这回见到叔叔有点意外,他比以前更加清瘦,脸上颧骨突出,头发大部分白了,不过仍旧非常精神。爸爸说,他现在在图书馆工作。叔叔和爸爸1.我前段时间看徐皓峰先生(导演、编剧)的文章,学会一个很可爱的词叫“颓废子弟”,是老北京形容家族里不愿意在外头干事的人,好些都是有才能但是时运不佳,就退回到家里。叔叔大概就算是我们家里的颓废子弟。我上高中以后,就听说他不再工作了。我印象中,叔叔大约是、69年生人;他一直身形瘦长,穿宽松的休闲衣服,人很潇洒。年代初,我家老房子搬迁,从幼儿园到小学低段的许多年里,我们一家三口都和奶奶、叔叔住在一起。奶奶是一位医生,那时候她家非常大,格局有点像现在的Loft。叔叔的房间,要爬一个梯子上楼。我经常去叔叔的屋子参观,因为那里全是CD,我记得最多的是谭咏麟的歌,还有林忆莲,王家卫电影原声碟。叔叔最喜欢的一张谭咏麟的专辑图片来源豆瓣平常的早上我上学前不太与他打得上照面。周末可以见到他,早上我嘴巴里塞满鸡蛋、面包的时候,就往他屋子里爬上去。音乐已经响起来了,他通常是刚起来,什么也不吃的时候,就喝一杯清咖啡。我咪过一口,实在太苦了。他当时和朋友在武林路上开服装店,意气风发。我后来也常常会听爸爸说起,那时候叔叔穿“梦特娇”的衣服。这个牌子的logo是一朵小花,在90年代是非常时尚的服装。他的房间,他的生活,丰富又神秘。儿时的叔叔2.后来的许多年,我基本上和叔叔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他的形象,在家族里越来越式微。我听到的他的故事,大多是家人怎么劝也不愿意去工作。那期间有一年春节我见到过叔叔,他对我说:“我考你个字。颐和园的颐字,怎么写。”我当时一写就掉坑里,左半边的部分把“口”字写成了贴着墙的半包围圈,变成个“臣”。他等着我呢:“我就知道你会写错,这里是个‘口’。”我那时候开始知道他平时非常喜欢看报纸、翻字典。当时我已经是中文系的学生,字儿都写不清楚自然是自惭形秽哑口无言,但那会儿也觉得叔叔有点孔乙己,总之在心理上,是不和他走近的。3.我想我只是害怕他考我。我心里明白,自己的智识水平远不及他。其实他现在也不考我了,他喜欢听我讲感兴趣的事情和人。我讲了一串,他几乎全都知道,有些特别研究过的,比如林夕、罗大佑等等,他会给我补充一些周边知识。我们一边聊一边喝酒,他喝两瓶啤酒,我喝两杯葡萄酒。我跟叔叔聊了坂本龙一、李安、蔡国强、冷军……许多人,看了一些窦文涛的节目,然后我放了窦唯的碟,他说可惜窦唯的歌太少了。我说粤语喜欢听陈奕迅的歌图片来源豆瓣“你喜欢陈奕迅就会幸福很多,他粤语歌多。”我于是很幸福地放了一首《富士山下》,“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连调了职也不怕……”唱到这里,叔叔突然跟我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歌词有问题?”嗯?我其实听不太懂粤语,从来也没有仔细研究过歌词。我看了一下播放器上的歌词,又查了网上的版本,确实都通用的是“调了职”。叔叔用粤语把上下文又念了一遍,“前面是说风衣磨损,那这里应该是‘掉了渍’弄脏了也不怕,不是什么‘调了职’。”我暗暗佩服,他对文字素来敏感,并且记忆力真是超群啊。听到《明年今日》,他感叹林夕“伟大的歌词”,单调出一句分享给我——“谁舍得改变离开你六十年,但愿能认得出你的子女。”我当时想起阿摩斯·奥兹(AmosOz)先生小说里的故事片段讲给他听。但是我记忆力远远不及叔叔,记不下来奥兹细致精准的描述,说得磕磕绊绊,他倒是瞪大眼睛听得非常认真。那个故事,大概就是讲男主人公15岁的时候,认识了新来胡尔达基布兹(属于耶路撒冷)的一个外聘老师奥娜,她35岁。他们在一起读小说,读诗,谈一场短暂却算是刻骨的恋爱。后来奥娜不在基布兹工作了,他们不再有联系。很多年以后,男主人公在大学演讲完后,意外地见到了奥娜。他奔向她,抓住她,拥抱她,热情地亲吻她。结果,这位奥娜笑着指指她推着的轮椅上的人:“那才是奥娜,我是她的女儿。令人伤心的是,我母亲不能再说话了。她几乎不认识人了。”4.年初一我再回家吃饭,到的时候叔叔已经在了,我一进去不久,爸爸就说叔叔有东西给我。叔叔拿出来一张报纸。年新年,我专访时任南方科技大学校长朱清时先生,写了一篇稿子刊登在我供职的钱江晚报上。叔叔说他收藏了这张报纸,是因为那上面登了一张我和朱先生的合影,“你们报纸很少登记者照片的。”他把报纸交给我说:“现在我把它物归原主。”我非常珍视那次采访,也因此当年和朱清时先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但是我自己也没有保存下这张报纸和这张照片。叔叔拿给我报纸的时候,除了中间的折痕,没有任何损伤,倒是我用一本书夹着报纸带回来的时候又弄皱了我非常意外,这张5年前的报纸放在我面前的时候,它特别平整、干净,充满了一张报纸的高贵气。但我在接过报纸谢谢叔叔的那个瞬间,想起来一件事情,以前听大伯父、小伯父(爸爸的表哥、表弟)提起去看独居的叔叔,他们说他家里常常堆着好多废弃的啤酒瓶、可乐瓶,我一边在想这张报纸叔叔是怎么保存的,又一下子对这个充满偏见的印象感到惭愧而懊丧。我也惊讶,叔叔都是骑自行车代步的,他没有包,我就在想他是怎么骑着车把报纸带到我家来的。反正我觉得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神秘。所有的这一切我也没能对他说出来,只是心里在想,怎样才是认识一个人。5.叔叔当年退回家里去,应该是跟抑郁症有关系。家里人都也没有太搞明白具体的原因,只是猜测生病之前,家里(当时我家已经搬离奶奶家)发生过失窃,他珍藏的好几箱碟都被偷走了。可能这件事情在很大的程度上击中了他。王家卫电影的原声碟是叔叔的珍藏之一,光是《》就包括香港版和法国版。叔叔从年4月开始收藏激光唱片,他当时每个月都会买几张原版碟.当时一张宝丽金的碟是元从爸爸家里回来,我开始修改年后准备采访B站UP主的提纲。B站早期以二次元(ACG,动画、漫画、游戏)内容创作与分享出名,成为Z世代(~年生人)高度聚集的文化社区。我有一个问题是想问他们,家里是否支持他们的事业。我又加了一问:怎么理解每代人的不同,会不会试图去了解父辈?爷爷奶奶和爸爸叔叔我爸爸常常说:“好汉要提当年勇。”所以这几年我没有见到叔叔的时候,爸爸仍然经常提起“梦特娇青年”。我心想这是爸爸的高明。勇,真的也不是多大的勇敢,甚至不一定是勇敢。徐皓峰先生讲,当年他们家有一位颓废子弟,是他的二姥爷李仲轩。李仲轩先生武林名号“二先生”,年轻时拜入唐维禄、尚云祥、薛颠三位形意拳大师门下,他这一系就是《一代宗师》(徐皓峰编剧)里的宫家。二姥爷就讲过用刀比武的刀法,“不能勇敢,一勇敢就死。”刀不是一个攻击性武器,和剑和枪不一样,它是防御性武器。“你必须等着别人来攻你,你才能有胜的机会。刀法的基本要诀是‘刀背藏身’,人在刀背后。如果用刀,反而把自己的身体暴露给了对手,牺牲了自己。”刀法象征着人不要失去自己。叔叔这样的人生,大概就是从来也没有失去过自己的。就像爸爸一直在说的,那位“梦特娇青年”。彩蛋阿摩斯·奥兹《爱与黑暗的故事》中关于奥娜的一段原文——不久以前,在美国,我做完讲座,正要去参加一个招待会,奥娜突然穿过正在提问与辩论的拥挤人群,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流盼的眸子,神采奕奕,只是比我十几岁时见到的她老一点,身穿一件系扣浅色连衣裙,她的眼睛晶莹闪亮,露出会意、诱人、怜悯的微笑,那个夜晚的微笑,我仿佛被魔怔魅住,一句话没说完,便穿过人群,把挡道的人统统推开,甚至推开奥娜用轮椅推着的一个神情木然的老太太,奔向她,我抓住她,拥抱她,叫了她两遍,热情地亲吻她的嘴唇。她和蔼地挣脱身子,脸上仍然挂着那表示恩宠、让我像十几岁少年一样脸红的微笑,她指指轮椅,用英语说:“那才是奥娜,我只是她的女儿。令人伤心的是,我母亲不能再说话了。她几乎不认识人了。”本文为钱江晚报原创作品,未经许可,禁止转载、复制、摘编、改写及进行网络传播等一切作品版权使用行为,否则本报将循司法途径追究侵权人的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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